第256章
路的尽头,不再是火原,是排山倒海的树林,酷似阿紫客栈前的狭道。 斐守岁记得在那儿陆观道可怜兮兮仰着头,求他抱他。不过时间点滴,人儿长高了,哪怕站在身边,也与他无甚瓜葛。只有不同地点的大树,还是年复一年地抽芽摇摆。 淡粉指尖夹住红绳,轻轻扯了扯。 陆观道问:“怎么了?” 斐守岁转头,墨发遮挡他的脸颊,灰白眸子看不到心底。 红绳在空中转了转,还是拉住两人,不愿被剪断。 “我怕我带出来的是一个假人,”停了下,“陆澹,你可还记得……” 没等斐守岁说完,身侧那个红脸忍泪的人儿抱住了他,很用力,很不舍似的,像在诀别再也无法相见的故人。 “我是真的!” 温热的躯壳,能听到近在咫尺的心跳,“我是真的啊……” 斐守岁不知陆观道会有这般反应,口中之话咽了回去。 “是我,是我在这儿遇到太多了……都不是你,都不是……” 太紧了,要把斐守岁折断吞入他的身躯。 斐守岁垂着手,看到红绳穿透陆观道的肋骨,也要相连。 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 可那人儿抽泣起来,不大声,埋在肩头的身子一抖一抖。 “我、我以为……我会忍住的……可是一想到你被火烧,我一想到……”陆观道的泪水浸湿了斐守岁肩膀,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 道什么歉呢。 斐守岁心想,那不过是幻术,一个有些修为的妖怪随手编出的假人罢了。陆观道还是太小,光是长高,心却还是停在了过去。 “好了,好了。” 斐守岁耐下心安慰,“我不是在你怀里?哪儿都没去,也没有被火烧,那是假的,别往心里去,好吗。” “嗯……” 可还是抱着。 “不是要去寻谢伯茶吗?” “是……”陆观道磨磨唧唧地松手。 两人在黑夜冷风下,相看。 那人儿哭成一个皱巴巴的橘子屁股,很不讨喜。 “有个白衣裳的仙子与我说了,他没事。” 陆观道吸了吸鼻涕,“她说‘你还有闲工夫关心褐色衣裳?不如担忧担忧自己吧,别困在幻境里头,出不去了’。” 是荼蘼。 想起先前燕斋花所说的负心汉顾扁舟。 斐守岁试探般问:“白衣姑娘还说了什么?” 陆观道一听,脸色很是难看。 “你……怎么不关心我!” 啊? 听罢,斐守岁立马换了面具,说道:“你好好站在我面前,我是仔仔细细看过了,才不担心你,问了他事。” “……真的?” “骗你作甚。” 陆观道眨眨眼:“你惯会哄人。” “……”幻境一趟,倒学了一番油嘴滑舌。 斐守岁扯开这话语:“是我也遇着了一个白衣姑娘,她与我说你有危险。” 边说边走,踱步在田埂上。 “所以你来寻我了?” “是。”扯半个谎言。 陆观道傻傻的,一下接受斐守岁所言,哭脸成了笑开的花:“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!” “不会。” 斐守岁为得让人儿宽心,主动去拉人儿的手。 风游走在隔阂里,穿梭过指尖,等到皮肉相碰时那手还缩了缩,却在反应后,不敢相信般抓牢。 算不得牵手,是陆观道握住了斐守岁的手腕。 手腕是虚无缥缈的红绳。 余光注意人儿的情绪,浓黑的夜,有人红得仿佛能就地沸腾。 斐守岁不明白,问:“是大火中受了伤?” 脸才这么红? 陆观道否认:“不是的!” “……” 算了,一次不说,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地关心。 两人越来越靠近树林,周遭因远离开始变得模糊,乌鸦不见了,大火的痕迹在一点点消失,只有陆观道有些慌乱,时不时回头。 回头去看被夜色吞噬的小土包。 “不舍吗?”斐守岁。 “嗯,有些。” 红绳晃啊晃。 “过去这么久了。” 陆观道擦去残留的泪珠,“他们会不会忘记我?” “……不会。” 黑夜酱在一起,手上红绳的光不足以照亮前路,阴风一阵吹似一阵,夸张地左摇右晃。 斐守岁回答着陆观道的话,变出一只灯笼。 纸灯笼微弱的光,亮了看不清的泥路。 “我想他们了。” “想吧。”总是要思念的。 言毕。 陆观道慢了脚步,不再说话。红绳被动一扯,稍稍在前的斐守岁也停在原地。 火烛燃烧着,印出斐守岁无可奈何之脸。 又出什么幺蛾子? 声音温柔:“陆澹,走了。” “啊……” 有些不对劲。 斐守岁提着灯笼,看到陆观道脸上的惊讶与不知所措,他心一抽,汗毛竖起,马上提灯也看向后路。 是路的不远处,站着三人。 衣衫完好的一家人。 老妖怪见此猛地拽过陆观道,将他护在身后。 “小心幻术!” 陆观道支支吾吾:“不是……不是幻术。”